葉院說，他很慶幸自己是一個兒童青少年的精神科醫(yī)生，他說孩子們的生命力真的太強了。不管環(huán)境多么的嚴酷，他們總是能找到讓自己可以活下來的資源。我在門診的時候，也有一樣的贊嘆，我們今天一起走進門診，去看看葉院為什么這么說？（以下故事，人物已做模糊處理，略去關鍵識別信息，請勿對號入座。）門診中來了一個雙相情感障礙的男孩子，他因為自殺未遂來到門診。男孩子看上去很冷靜，也有超過他年齡的成熟。母親坐在身邊，非常憂心，她說一回家就看到孩子留下的遺書，到處找孩子都找不到，后來孩子自己回了電話，說自己馬上要死了，一家人好不容易把他給救下來了，把一家人給嚇壞了。雙相情感障礙，我之前聽過很多次，也見過雙相情感障礙的人。但是，從未深入的走進過他們的內(nèi)心世界去了解。我只知道得了雙相的人，有時候會抑郁，情緒很低落，有時候會很亢奮，好像不用睡覺也不會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自我感覺非常好，有一種全能的感覺，甚至覺得自己明天就能跟馬云談個合作。但是這樣的感覺缺乏現(xiàn)實基礎，很快就會破滅掉，然后陷入到抑郁之中。我曾經(jīng)因為一個雙相的媽媽咨詢過葉院，葉院說，她的現(xiàn)實太困難了，活下來太難了，所以她得營造出這樣的無所不能的神一般的感覺，讓自己可以感覺好一些。雙相的底子是抑郁，是非常無助、無力的表現(xiàn)，但是這種無力太難受了。他通過幻想夸大，像嬰兒般的理想化的無限夸大的防御，好讓自己不會那么無助和無力，但是這種防御就是不真實的，所以有時候就容易崩潰。沒認識葉院以前，我會和很多人一樣，聽到這些心里也就是說一句“這人有病”，我們以前的方式就是“躲開”，或者把他們“排除出去”。認識葉院以后，我才發(fā)現(xiàn)，有很多的病其實都是一個人為了活下來而發(fā)展出來的策略。他們雖然生病了，但是他們能活下來，真的是不容易。葉院問男孩子：“剛開始出現(xiàn)的時候是什么樣子的呢？”孩子說：“會躁狂起來，話特別多，覺得自己本事特別大，特別厲害。精力很好，覺得自己很行，花錢也不心疼。然后就會突然困起來，一睡睡半天。心情也沒有那么好了，一點情感都沒有了，會很不開心?！比~院問：“有想過自殺嗎？”孩子說：“沒有，那時候還輕?！蹦泻⒆幼罱霈F(xiàn)了一些幻覺，他說：“我看到一個女孩子跟我聊天。但是我一伸手觸碰她的時候，她就突然破滅了?！比~院問：“什么時候會看到她呢？”男孩說：“我情緒很高亢的時候會見到她，睡覺前也會見到她?！比~院問：“她會對你說什么嗎？”男孩說：“嗯，她會跟我說，讓我冷靜一些。她跟我說不要生氣，她會安慰我。”葉院問：“這個女孩子和你說話的時候，你喜歡聽嗎？”男孩子點點頭。聽到這兒的時候，我對男孩子幻覺里的女孩子產(chǎn)生了溫暖的感覺，她會出現(xiàn)勸男孩子冷靜一些，不要生氣，似乎是在接納他的情緒。葉院問：“這個女孩子是你認識的嗎？”男孩子說：“不認識?！比~院問：“你會和她對話嗎？”男孩子說：“會的。很真實，有時候甚至是可以觸碰到，有觸覺的?！比~院問：“她的聲音會讓你感覺到被安慰了一樣。”男孩子點點頭。葉院問：“幻覺消失的時候，你會失落嗎？你會希望她一直陪著你嗎？”男孩子說：“嗯！”葉院：“現(xiàn)實中有人能安慰你嗎？”男孩子：“沒有。”葉院：“好朋友能安慰你嗎？”男孩子：“不能。”葉院：“爸爸媽媽能安慰你嗎？”男孩子低聲說：“不能?！蔽衣牭竭@里的時候，突然很想哭。我很意外葉院會問他，幻覺消失的時候會失落嗎？當我聽到孩子說，現(xiàn)實中沒有人能安慰他的時候，我理解這個女孩子出現(xiàn)對他有多重要。此處來一波回憶殺：我小時候最喜歡看的一部電視劇《成長的煩惱》。其中有一集，小妹妹Chris想找哥哥姐姐們玩，但是哥哥姐姐們都在忙，把她冷落在一旁。結果，在Chris的世界里，就出現(xiàn)了一只會說話的大老鼠。大老鼠會陪她玩耍，陪她說話。家人發(fā)現(xiàn)chris總是自言自語的在和什么說話。哥哥Mike擔心妹妹，就問妹妹關于這個老鼠的情況，結果得知陪伴妹妹的這只大老鼠的名字叫做Ike，他發(fā)現(xiàn)原來妹妹內(nèi)心這么渴望自己可以陪他。而當他開始陪伴妹妹的時候，大老鼠Ike就失落的收拾包袱離開了。我想，如果這個男孩子的現(xiàn)實生活中，也有一個Mike，就不需要出現(xiàn)Ike了。葉院繼續(xù)問男孩子：“她讓你不要生氣，你會怎么回復她？”男孩子：“我會把事情跟她說?！比~院：“你會跟她傾訴！”男孩子點點頭。葉院：“她可以很好的安慰你，她多大？”男孩子：“比我大一歲?！比~院：“她長得怎么樣？”男孩子：“長得還行，比較溫柔的?！比~院：“你需要她的時候，她隨時能出現(xiàn)嗎？現(xiàn)在在這里能出現(xiàn)嗎？”男孩子愣了一下，說：“我不確定。”葉院：“嗯，所以不是完全受你控制的?！比~院問：“你那天想自殺的時候，她有出現(xiàn)嗎？”男孩子：“有啊，那天我跟她道別?！比~院問：“那她會勸你嗎？”男孩子：“嗯，她勸我。但是勸我也沒有用，她就和我說再見。然后我就……”葉院問：“當時發(fā)生了什么，讓你突然要告別？”男孩子：“我忘了，想不起來了?！比~院問孩子：“爸爸媽媽脾氣怎么樣？”男孩子說：“媽媽脾氣很壞！”葉院問：“那媽媽脾氣很壞，你有什么感覺呢？”男孩子說：“我的感覺就是沒感覺。”葉院問：“你會覺得自己很無助，很無力嗎？”男孩子點點頭。葉院回頭問媽媽：“你們有想過為什么會這樣嗎？”媽媽說：“我也不知道，我越說他越煩，我們一說話，他就讓我們閉嘴。他還學會了抽煙?！比~院說：“抽煙是他在處理情緒?！眿寢屨f：“第一次發(fā)現(xiàn)他抽煙，我們打了一架?！比~院說：“你認為是他想抽煙？”媽媽說：“可是我接受不了他抽煙?！比~院問：“那抽煙接受不了，他死你能接受嗎？”媽媽愣了一下，眼睛紅了。葉院說：“抽煙只是因為他實在是無法處理自己的情緒了，暫時使用的一種策略?！眽牧晳T的背后是什么？在葉院的門診里，葉院經(jīng)常會和媽媽說：“你所說的這些事情都只是孩子幫助自己的方法，我們?nèi)绻麑τ谶@些方法感到很擔憂，很不能接受，要思考一下，她們之所以采用這些方法，是不是在防止更可怕的事情發(fā)生？是不是在處理無法承受的情緒呢？”但是，父母們經(jīng)常只是希望改掉這個壞習慣，而孩子們不僅不改，還越來越反感父母們的嘮叨。比如在今天的門診中，一個媽媽反復的在說孩子睡得太遲的問題。媽媽說：“我讓你早點睡啊，晚上睡得太遲了?！比~院問孩子：“晚上幾點睡？”孩子說：“12點?！比~院問：“你就是想晚點睡呢，還是有事情要做??？”孩子說：“就是想晚點睡?！比~院又問：“早上起來困嘛？累對你的干擾大嗎？”孩子說：“干擾大?！比~院問孩子：“你會好奇嗎？干擾那么大，但是還是要遲點睡，是什么讓你想要遲點睡呢？”孩子說：“我拿到手機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了。”媽媽緊接著就說道：“所以說，我讓你手機不要帶到房間里去?！焙髞砣~院在給治療方案的時候，媽媽對葉院說：“是不是睡得晚對他情緒也有影響？”我聽到媽媽的意思是——醫(yī)生醫(yī)生，你幫我勸勸孩子。可是葉院說：“是，早點睡是會好，但是現(xiàn)在他的情況，晚點睡對他也是有益處的，這是他自己調(diào)節(jié)自己情緒的方式?！备~院學習，聽他和青少年們對話的方式，他總是帶著好奇去詢問。為什么一個孩子這么內(nèi)疚傷害自己，卻又忍不住的傷害自己？為什么睡的晚對白天干擾那么大，孩子還是忍不住睡的那么晚？為什么孩子會抽煙，孩子通過抽煙在解決什么問題？為什么孩子會出現(xiàn)幻覺，這個幻覺在如何幫助孩子？當我們放下要求，走進孩子內(nèi)心矛盾的世界，我們會發(fā)現(xiàn)，大人說的道理孩子們都知道，但是為什么他們做不到呢？那是因為有太多太多堆積的情緒，大到無法處理，世界無處可躲，心事無人傾聽，他們才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去處理這些情緒。所以，父母們要怎么做？是要求孩子早點睡？別抽煙？別沉迷網(wǎng)絡？還是成為孩子的Mike呢支開父母的男孩門診進來了一個男孩兒，孩子的臉看上去有些倔強。孩子沒有去上學，葉院問他：“最近在家里有什么安排嗎？”孩子說：“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卑职终f：“平時不上班的時候，帶他出去，他都很不樂意?！蔽铱吹胶⒆影杨^撇過去。葉院跟爸爸說：“他不喜歡的當然會被動?！边@時，我看到孩子看著葉院點了點頭。孩子讓父母先出去，說要單獨和醫(yī)生談，父母就出去了。這個孩子挺有力量的，中間有一組病人看到門診有人出去了，便迫不及待地推門進來，孩子回頭就說：“我們還沒結束呢。”孩子跟葉院說：“其實我跟我爸爸真的沒有什么話可以說的。無話可說，只能沒話找話說，很尷尬。其實根本沒有什么話可以說的。他每周都想帶我出去玩，但是我一點興趣也沒有。我也沒辦法反駁。”葉院說：“你跟著他，覺得很煎熬、很無聊。那假如你有自己的安排呢？”孩子說：“如果他覺得不合理的話，是不允許的?！比~院說：“哦，合理不合理，爸爸說了算?！焙⒆诱f：“其實還是強迫的，只是用軟化的態(tài)度強迫?！比~院說：“你感覺到有這樣的壓力…… ”孩子說：“對，不可反駁。還有一點就是，我爸從我確診以來，都不理解我的病情。他們也沒查過我的病是怎么回事。他會抱怨說我脾氣不太好。其實，我很克制了?！比~院說：“對你來說，最累的部分是你不得不去照顧別人。”孩子說：“嗯，是的?！比~院又問了孩子很多孩子自己的看法。我發(fā)現(xiàn)這個孩子父母在與不在完全是不一樣的。爸爸媽媽在的時候，他臉上很倔強，話也不多，和父母有點針鋒相對。父母一出去，他就像遇到老朋友一樣，說話邏輯非常清晰，把他對于爸爸給他安排的事情的感覺和觀點很清楚的表達出來。一個孩子對著一個醫(yī)生可以掏心掏肺，對著父母卻無話可說，我當時就覺得這個門診就像是一個很溫暖的空間，孩子從外面擠進來，有了一個可以喘口氣，有人能聽懂她說的話的地方。爸爸工作也許也挺忙的，周末就想陪陪孩子，帶著孩子出去玩，還給孩子報名了一些好玩的社團。也許爸爸也不太理解，為什么孩子就是不領情，看不到自己對他的關心呢？從孩子和葉院說的話來看，孩子是想要父母的關心的，也對于父母至今還對自己得了什么病不夠關心而生氣，但是父母給孩子的東西，卻沒有問過孩子是不是孩子想要的。孩子要的是關心和尊重，也就是青春期的孩子一邊希望成為自己，一邊又不能完全脫離父母。所以她們既想要父母的關心，又希望父母讓她們成為自己。然后他和葉院討論住到日間中心的問題。孩子問葉院說：“我不是很喜歡社交，這里會強迫我完成一些事情嗎？”葉院說：“你不太喜歡順服的感覺對吧？”孩子說：“是的，我不擅長這樣子做?！比~院說：“這里是一個自由的空間，我想一個人自由的呆著，沒關系你可以自由的呆著。如果我想和大家聊一聊，也可以進來聊一聊。這是一個以你為主的，你自己說了算的空間。不是你必須怎么樣，必須怎么樣的感覺有時候是不舒服的?！焙⒆狱c了點頭。我在想，這個孩子的父母，一定也做對了很多，才能培養(yǎng)出這么有力量感的孩子，他能拒絕，能知道自己要什么，為自己尋找生命力得以延展的資源。他的內(nèi)心是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主意的，也有力量去守護的。門診里很多的孩子，充滿了智慧和力量，就像一棵植物，總在尋找一個空間給自己，在這里可以喘息，可以有陽光。青少年日間中心溫州醫(yī)科大學附屬康寧醫(yī)院有一個青少年的日間中心，給到暫時無法去上學的孩子們，在白天來住，晚上和周末回去。日間中心是一個過渡空間，在這個空間里，孩子們可以和其他孩子社交，可以和藝術治療師玩音樂、繪畫、做團體治療。這個日間中心用的是溫尼科特的理念。溫尼科特認為每個人都是一顆足夠好的種子，如果種子發(fā)展失敗了，不是種子的問題，而是環(huán)境的失敗。只要提供足夠好的促進性的環(huán)境，植物又能繼續(xù)的發(fā)展起來。我第一次去參觀的時候，我看到里面有漂亮的教室，有懶人沙發(fā)，孩子們躺在地上，心理咨詢師也躺在地上陪著孩子聊。我問葉院，這里這么舒服，孩子們還愿意去上學嗎？葉院說：躺著躺著，就想出去了。第二次，我陪著一群做教育的人參觀日間中心，我們到了藝術治療室，藝術治療室里的作品，和我在我女兒的美術學校里看到的很不一樣。在我女兒的美術學校（溫州的浮力美術學校）里看到的作品是這樣的：溫州浮力美術學校兒童作品在日間中心我看到孩子們的作品是這樣的：溫州醫(yī)科大學附屬康寧醫(yī)院青少年日間中心兒童作品浮力美術的林立權校長和我說：“你如果看不懂孩子的畫，你就看看看這幅畫的時候你開不開心。很多孩子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的痛苦，但是他們可以通過藝術來表達出自己的內(nèi)心世界?！钡诙螀⒂^的時候，除了作品讓我印象深刻以外，是這里的咨詢師們和孩子交談的方式。我參觀過很多的醫(yī)院，有些醫(yī)院很漂亮，但是進去之后會覺得冷冰冰的不舒服，僅僅是豪華的，但是沒有聯(lián)結。這里的咨詢師是溫柔與愿意理解孩子的。在這里，我認為最寶貴的，不是醫(yī)院撥了這么大一個空間出來，而是這里的人。我看到坐在孩子身邊，跟隨著孩子，陪伴著孩子。這里有中央音樂學院畢業(yè)的音樂治療師，有來自法國的繪畫治療師，還有嚴格受訓的心理咨詢師和團體的帶領者。上不了學的孩子們，聚在這里，被重新養(yǎng)育。當然，葉院說，至少1/3到1/2的工作，是和父母工作，重新需要用心去養(yǎng)育的不止是孩子，還有孩子們的家長。家長們才是孩子們現(xiàn)實中的MIKE，而醫(yī)生以及日間中心只是孩子們過渡的空間。在門診我還觀察到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我現(xiàn)在不確定這個現(xiàn)象能不能說明什么，只是寫出來。我發(fā)現(xiàn)，有一些家長進來，是會坐在孩子邊上的，門診有好幾張椅子可以坐。但是有一些家長，會站在孩子的邊上，而且站的距離和姿勢會讓我覺得很有壓迫感。有時候站在孩子身邊的是爸爸，有時候是媽媽，而無論是誰，這個人在后面和孩子對話，和醫(yī)生對話的時候，總是喜歡搶著說話，或者比較強勢。甚至有一位家長，一進來就站到了葉院的身邊，和葉院挨的很近，一邊和葉院說話，一邊盯著葉院在電腦上的一切的操作。我當時感覺是，如果我是葉院，我會有一種被入侵和監(jiān)視的感覺，而這位媽媽的孩子全程都沒有什么機會說話。我當時腦子里出來一個畫面，這些孩子（植物），到底是被什么壓住了，生命力無法延展呢？如果父母在和孩子的相處中愿意坐下來，挪開來，孩子是否就可以伸展了呢？這個我們還需要慢慢觀察。有一位走過來的媽媽說，她的孩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恢復過來了，有人問她的孩子：“你是怎么好起來的？”孩子說：“從我媽不再管著我的那時候起，我就好起來了?！苯裉斓拈T診故事就講到這里，下一篇門診日記，我將給你講一個眼神里充滿了恐懼，非常害怕到門診來，卻主動要求來門診的女孩的故事。作者簡介

作者：鄭寰丨排版：育己小姐姐（以下故事，人物已做模糊處理，略去關鍵識別信息，請勿對號入座。）對媽媽表示憤怒的男孩我在門診看到的一個小男孩，他脾氣很暴躁，對媽媽很兇。媽媽看上去好像很怕孩子，有點唯唯諾諾的，講話也很小心。一到門診來就問，“要不要我先出去？”孩子就說：“你先出去吧！”媽媽就趕緊先出去了。孩子開始和葉院談，他說自己出去玩不想去，上學也不想去，待在家里很無聊。媽媽總是讓他去做各種沒用的檢查。孩子說話的時候嗓門很大，有很多的憤怒。他和葉院說，自己經(jīng)常想咬媽媽。葉院問他：“那你咬過嗎？”他說：“咬過?！比~院問他：“那媽媽的反應是什么呢？”孩子說：“她說夏天要到了，青一塊紫一塊的不好看。”孩子也說自己想打爸爸，但是并沒有真的去打。我在聽他這樣說的時候，想起葉院之前和我們做青春期抑郁癥的課程的時候，就提到有些孩子在青春期情緒難以排解的時候會咬媽媽，打媽媽。有些爸爸會說“你不要打媽媽，真要打打我好了”，但是孩子還是揪著媽媽打。葉院當時跟我說：“因為在孩子的眼里，媽媽是那個最親、最信任的人，所以才會去打媽媽。其實過后孩子內(nèi)心也是非常內(nèi)疚的，但是打的時候看上去會咬牙切齒的，打的很重。”這個孩子看上去一副愛誰誰的樣子，也很暴躁，但是他反復的重復著：活著有什么毛線用??？活著有什么用？后來談到要用藥的部分，葉院問孩子，能不能邀請媽媽進來，談一談用藥的事情？孩子同意了，他開門讓媽媽進來。媽媽進來以后，坐下來就問葉院：“我在家里制不住他了，你有什么辦法嗎？”媽媽和葉院交談，希望葉院可以給一個方法幫助他制住孩子。媽媽還問葉院，要不要查微量元素。這個媽媽和葉院交談的時候給了我一些感覺，第一，她好像抓不到重點，問的問題都不是關鍵的要關心的問題；第二，她好像在回避孩子的情緒，對孩子排山倒海的情緒視而不見。媽媽問的時候，我看到孩子在旁邊，停止了抱怨和發(fā)泄，他開始像一頭公牛一樣，低下頭，眼睛翻上去，瞪著媽媽，他的眼神變成一把刀，指向媽媽。媽媽沒有看他，仍然只在問葉院，是不是把孩子送來住院比較好。就好像孩子的憤怒如巨浪一般涌向媽媽的時候，好像媽媽對此仍然無動于衷。我可以感覺到，媽媽是關心孩子的，但是也似乎沒有辦法有足夠的能力去容納孩子了，她希望醫(yī)院可以幫助她接管孩子。葉院和媽媽說，孩子需要的是被理解，養(yǎng)育一個人是需要時間的。他也建議媽媽要去學習怎么和孩子溝通，如何理解孩子。送到醫(yī)院里孩子是會好一些，因為會有很多人幫助孩子，但是孩子真正改變，還是需要媽媽的改變。媽媽說：“我是有反思的。”媽媽的這句話引來了孩子的爆發(fā)，他說：“我沒有看出來。我好好說話，你卻半句話都聽不進去。我一說話你就不耐煩。我對爸爸已經(jīng)不抱希望了，我對你還有希望。可是你卻這樣，現(xiàn)在我覺得活著沒有意思，我就倒在家里，藥也不吃，什么也不做?！边@時候的他，變得和剛才不太一樣了。他從一個耀武揚威的小大人，變成了一個委屈的不得了的孩子。剛才憤怒到要殺人的眼睛，紅了眼眶流出眼淚。孩子在對媽媽說的是：我要放棄自己了，我要停止救我自己了，你已經(jīng)是我唯一的希望了，為什么你還是聽不見??？那一刻，我是覺得很難過的?？瓷先寢屇敲磧吹暮⒆樱瑸槭裁催@么憤怒，因為他無論發(fā)出多大的聲音，無論是我跟你說我用語言說需要你，還是我放大音量對你表達不被看見的憤怒，還是我踢你，打你，咬你，你都聽不見。那是憤怒，更是絕望。絕望的結果是，他不再覺得活著是有意義的。孩子的表達，父母能否看見？這是很多孩子向父母表達過程：我一開始是和你說的，但是你聽不見；然后我有了情緒，情緒是更強烈的信號，你說不許哭！再哭就關小黑屋；之后情緒翻江倒海，有了很多的行為，行為一步一步的升級，暴力相向，言語攻擊，傷害自己，還是希望讓你看見。最后，絕望了，你不可能看見我了，于是我開始放棄自己。它是一系列的連續(xù)的信號。嬰兒的饑餓信號就像我們喂奶的時候，嬰兒也會有各種信號：第一個階段的信號，是咂巴咂巴嘴，吸吮一下手指，搖搖頭；如果媽媽還沒發(fā)現(xiàn)，進入到第二個階段，開始伸展，動的更多，更焦躁一些；如果媽媽還沒有發(fā)現(xiàn)，孩子就開始哭鬧了。孩子其實發(fā)出過很多個階段的信號的，如果媽媽每次都到了哭才發(fā)現(xiàn)孩子要吃奶了，那時候孩子可能已經(jīng)很生氣了。但是，如果連孩子哭成那樣，媽媽還是不喂奶，比如要定時喂養(yǎng)，或者就是不喂，不抱，不回應。孩子漸漸的，就會“安靜下來”，絕望了，睡眠訓練就是這么干的。所以我們看到嬰兒期，或者是大孩子，其實都是一樣的。從嬰兒期的啼哭，到兒童青少年期的吶喊。一次一次的，希望父母看到他，在有能力滿足他的時候滿足他，在沒有能力解決問題的時候，愿意接納和看到他的情緒，陪伴他。在門診，有一對父母，一直問葉院：“孩子老和我們說過去的事情，說我們之前對她不好，但是過去都過去了，她一直讓我們認錯。過去無法挽回了，老說有什么意義呢？”葉院說：“她不說，她就不痛苦了嗎？”表達的意義不在于回到過去去改變，而是告訴你，我很痛苦，我希望你們能和我一起面對這個痛苦，我希望你們能知道這個痛苦。這讓我想起那些放在新生兒科里回來的孩子，他們會在媽媽的身上有很多的哭鬧，粘媽媽，放不下。不是說媽媽要認錯，因為大多數(shù)時候孩子住到新生兒科去不是媽媽的錯，但是媽媽卻會在他痛苦的時候陪著他，而不會說：這是你的痛苦，你自己處理吧！無論是嬰兒期，還是兒童青少年期，父母都不是神，不見得都可以滿足孩子的需要。但是父母愿意去理解孩子的痛苦，愿意去陪伴孩子，對孩子來說就很重要。所以，如果父母有能力解決，可以幫孩子去解決，父母可以do ! 如果父母沒有能力解決，和孩子一起去面對，父母可以be !當父母發(fā)揮出父母的功能的時候孩子就有了生機當父母發(fā)揮出父母的功能的時候，孩子就有了生機。門診中我看到一個孩子，孩子的狀態(tài)很不錯。她說，以前她和爸爸媽媽沒法溝通，現(xiàn)在越來越能順利地溝通了。爸爸在旁邊說：以前她在學校里遇到不開心的事情回來跟我們說，我們總是說教，說道理，讓她去體諒，沒有真的能理解她的痛苦?，F(xiàn)在，我真的能理解她的痛苦了，我們能和她的情緒在一起了。但是，我們也知道之前的形象太惡劣了，給她造成了挺大的影響，要一步一步來。我當時覺得這個爸爸認錯的態(tài)度太可愛了。孩子的改變這么大，恢復得這么好，和父母懂得如何去走進孩子的心里，理解孩子的痛苦和困難，從“要求”變成理解和陪伴，很有關系。當父母的功能發(fā)展起來的時候，孩子就重新生機勃勃了。而如果父母不具備父母的功能，即使孩子在醫(yī)院里住了一段時間變好了，回到家里，就又開始掉進了無人關心，無人看見的黑洞里。就像前面那位無法回應的媽媽，我看的出來，她是很希望讓孩子好起來的，她所承受的，如果我們不去經(jīng)歷一次，也無法理解她巨大的痛苦。我看到那位媽媽的時候，我的感覺是，她成長的過程中是不被回應的，這位媽媽非常的缺愛，所以她自身的資源非常貧瘠。她這塊土壤不是不想給孩子營養(yǎng)，而是這塊土壤本身太過于貧瘠了。所以，葉院當時會和媽媽說，你很需要心理咨詢，只有你變好了，孩子們才會好起來。這不是把孩子簡單送過來住院就能解決的。凱叔講故事的公眾號寫過一篇文章，標題取得非常好《你罵孩子，他不會停止愛你，卻會停止愛自己》。就像那個紅了眼眶的孩子，他在絕望時刻仍然期待著媽媽可以聽見他，可以給他一點點活下去的資源，但是當媽媽仍然聽不見的時候，他就停止愛自己，反復地說著：活著有什么意義。一個孩子在成長過程中，沒有好的鏡子看到自己本來就很可愛的樣子的時候，沒有營養(yǎng)的土壤可以滋養(yǎng)他的渴望的時候，他可能就會覺得：我是不值得被愛的，我是不重要的，我肯定得到不好的，大家都不會來幫助我的，沒有人愿意來理解我，我的人生不值得活。就這樣，把這個對自己的認知寫到了自己的內(nèi)在劇本中。戴著鴨舌帽的女孩在門診中，我們見到一個女孩子，她進來的時候戴著鴨舌帽和口罩，在這個門診的過程中，都低著頭，捂著耳朵。葉院問她：“今天是你自己想來的嗎？”孩子搖搖頭。葉院繼續(xù)問：“為什么叫你來，有跟你說過嗎？”孩子搖搖頭。葉院問：“那你愿意來嗎？”孩子繼續(xù)搖頭。葉院又問：“你是被逼過來的，是嗎？”孩子點頭。葉院說：“你什么原因都不知道，就這么莫名其妙地過來了嗎？”孩子點點頭。在這個過程中，媽媽一直跟孩子說：“我們好不容易來一趟，醫(yī)生的號這么難掛，你要跟醫(yī)生說啊。醫(yī)生是來幫你的?！比~院跟媽媽說：“你不用逼她說，我們不做沒有經(jīng)過她同意的事情。你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就可以了?！钡菋寢屵€是時不時的和孩子說：“你跟醫(yī)生說啊，你幫助自己也幫助媽媽好嗎？”孩子越來越煩躁，說：“我不想說啊，你不要再說了！”媽媽說：“我們跟醫(yī)生說，說了開了藥吃了不就好了嗎？”孩子說：“好個屁！”葉院對孩子說：“你之前是不是看過醫(yī)生，但是醫(yī)生也讓你挺失望的。開了藥也沒什么用，還是得你自己調(diào)節(jié)?！比~院回頭對媽媽說：“孩子比較乖，有什么難受的也不愿意說出來，所以委屈只能自己扛下來?！眿寢屨f：“是的是的，我這個孩子是特別乖，特別省事?！边@時候，我看到孩子頭稍微抬起來一些，不再埋得那么深了。接著媽媽帶著孩子去做檢查。我注意到開完檢查到要付款的時候，這個孩子自己拿出了手機要掃碼付款。后來還是媽媽支付的。我看到一個女孩不說話，她就在那兒，媽媽和葉院長交流治療方案。葉院長說：“孩子這個情況可能要住院?！眿寢屨f：“住院的話可能會影響學習，她馬上就要考試了。”等孩子檢查回來的時候，她主動坐到了離葉院更近的位置上，開始和葉院交談。她說：“我家里人很善良，我這個樣子了還沒有放棄我?！比~院問她：“你有想過傷害自己嗎？”女孩說：“之前有過?！比~院又問她：“想過死嗎？”女孩說：“想死但是不敢死。”然后女孩開始講各種自己想過的死的方法，她研究了很多種死法。女孩說：“我跟你說了這么多，但是我覺得我之后又會后悔我為什么要跟你說這么多。”葉院問她：“你有沒有考慮過心理咨詢？”女孩兒的第一反應是：“一次要多少錢？”我當時挺驚訝的，她都難受成這樣了，她考慮的還是心理咨詢多少錢的問題。但是我知道她其實是在問，我值得家人再為我花錢嗎？我們?nèi)ツ旰腿~院做了一堂課程，叫做“太乖的孩子”，做那個課程之前，葉院就經(jīng)常和我們說，門診里好多太乖的孩子，太乖的孩子是要出大問題的。這個孩子就讓我想起那堂課程。太乖的孩子，在自己痛苦的想死的時候，仍然覺得是自己不夠好，拖累了家庭。在葉院和孩子交談的過程中，我看到在一旁的媽媽發(fā)生了一些變化。媽媽一開始都是站在孩子邊上，從上往下和孩子說話，要求孩子和葉院交談，媽媽的措辭里，用了很多很多個“你應該”，這會讓我感覺到有一些壓迫感。后來葉院開始和孩子交談的時候，媽媽坐在了沙發(fā)上，再后來，媽媽坐到了孩子旁邊的椅子上，媽媽也開始趴在桌子上，看著孩子的眼睛和孩子說話。我看到這個變化的時候，很驚訝。原來醫(yī)生的示范作用，潛移默化地就發(fā)生了。葉院在門診和孩子說話的時候，大多數(shù)都是這個姿勢，他會彎下腰來看著孩子說話，有時候甚至是趴下來的姿勢。葉院在門診里和孩子的交談，其實都是在現(xiàn)場給父母們示范，如何去理解孩子，如何去回應孩子的情緒。父母們，也會觀察到，醫(yī)生這樣說話的時候，孩子愿意和醫(yī)生多說一些心事，多依賴一些，多求助一些。父母們也就會跟著醫(yī)生去學習，如何對待孩子是孩子更需要的方式。我在想，孩子為什么會終于抬起頭，又在檢查完以后愿意坐到葉院身邊跟他說。我猜測是因為葉院長問她：“你是自己想來的嗎？”是因為她聽到葉院說：“我們不做她沒有同意的事情?！笔且驗槿~院說：“醫(yī)生讓她很失望，藥沒什么用，她還是要自己扛?！笔且驗槿~院理解了，她很乖，乖到這么大的痛苦，她覺得只有自己來承受，而不想再給家人添麻煩。門診短短十幾分鐘，當她發(fā)現(xiàn)有人可以理解自己的時候，她就又看到了生機，愿意去說了。這就是生命力，這就是理解的力量。當孩子總是無法被理解時當孩子總是無法被理解，孩子除了會停止愛自己以外，也會認為自己是不值得被愛的。這不只是這些門診里的孩子們。葉院以前不太愿意我稱呼他門診里的孩子為病人，他說：所謂的病人，他們有些人的功能是很好的，能力不比我們差，他們只是在這個特殊的階段遇到了困難，需要我們的幫助而已。我以前和其他人一樣，覺得精神科里的孩子是病人。但是當我走進去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其實孩子們都只是在說——我的需要，你知道嗎？我曾經(jīng)用語言告訴過你的，但是當時你不以為意！需要沒有被滿足，我有了情緒，情緒是我用更強烈的方式在說我需要你，但是你說：你脾氣真不好！最后，我開始保護自己，攻擊你，你覺得痛苦了，但是你還是不知道我在說：我需要你。直到有一天，我絕望了，退回了我的世界里。我知道無論如何，你都不能理解我了。不要讓關系走到這一步，無論是在夫妻關系中，還是親子關系中，還是你和自己的關系中。愿意理解她是你的動力，能夠理解她是你的能力。她在等著你，能夠看到她本來的樣子，允許她活成她自己，欣賞她的生命力噴薄而出。今天的門診故事就講到這里，接下來還希望有更多的機會，帶著大家走進精神科里，和大家一起討論如何養(yǎng)育孩子，如何養(yǎng)育自己，如何養(yǎng)育關系。

兒童青少年長期飽受壓力，情緒困擾，失眠，身體及精神的受虐待，會導致潛在的高風險的神經(jīng)發(fā)育異常，其中一個表現(xiàn)在突觸不能正常形成，樹突分叉稀疏，就像一棵干枯的小樹苗，稀稀疏疏的幾只樹杈和樹葉，跟那些在良好環(huán)境中成長的孩子在神經(jīng)發(fā)育上形成顯著的差距，在未來的學習，環(huán)境適應等方面，已經(jīng)輸在了起跑線上。 所以說，孩子不怕貧窮，因為它傷害不到根本，但如果孩子壓力巨大，所帶來的惡果影響孩子一輩子。

一、什么是感統(tǒng)失調(diào)感統(tǒng)失調(diào)全稱感覺統(tǒng)和功能失調(diào)（Sensory integration dysfunction，SID），這一定義由美國心理學家Ayres于1972年提出。感覺統(tǒng)合功能是指個體將來自不同感覺通路（如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以及平衡覺等）的信息，通過大腦加工處理整合后指揮身體做出正確的反應。感統(tǒng)失調(diào)即一系列感覺加工維度的功能異常，主要集中在觸覺、本體感覺和前庭系統(tǒng)，也稱為感覺加工障礙（SPD）。感統(tǒng)失調(diào)在自閉癥譜系障礙、注意缺陷多動障礙等神經(jīng)發(fā)育障礙的患兒中多見，但并非感統(tǒng)失調(diào)的孩子就一定存在上述疾病，也并非存在上述發(fā)育疾病的孩子就一定存在感統(tǒng)失調(diào)。二、感統(tǒng)失調(diào)的原因我國于上世紀90年代開始對學齡兒童感覺統(tǒng)合功能失調(diào)的發(fā)病率、發(fā)病病因、治療方法和療效等展開研究。發(fā)現(xiàn)3～6歲幼兒中輕度感覺統(tǒng)合失調(diào)發(fā)生率為28.5％，重度感覺統(tǒng)合失調(diào)發(fā)生率為8.9％，男孩和女孩感覺統(tǒng)合失調(diào)率分別為28.3％和30.7％。除遺傳因素外，父母生育年齡較大、母親受教育程度高可能是感統(tǒng)失調(diào)的保護因素，父母拒絕或偏愛的養(yǎng)育方式、母孕期患病和服用治療性藥物、母孕期陰道出血、胎兒臀位，嬰幼兒時期患病可能是感統(tǒng)失調(diào)的危險因素，嬰兒的分娩方式和分娩過程等是可疑危險因素。另外，孩子并非由父母照料、家庭支持系統(tǒng)差、居住環(huán)境惡劣，父母對孩子不切實際的期望，父親年齡偏大和母親年齡偏小都可能對孩子的感覺統(tǒng)合功能發(fā)育造成負性影響。三、如何判斷感統(tǒng)失調(diào)兒童感覺統(tǒng)合能力發(fā)展評估量表是評價感統(tǒng)失調(diào)的常用測量工具，由父母填寫，具體條目如下：（一）大肌肉及平衡能力（前庭覺）1. 特別愛玩旋轉(zhuǎn)的凳椅或游樂設施而不會暈。2. 喜歡旋轉(zhuǎn)或繞圈子跑而不暈不累。3. 雖然看到了仍然碰撞桌椅、旁人、柱子、門墻。4. 行動、吃飯、敲鼓、畫畫時雙手協(xié)調(diào)不良，常忘了另一邊。5. 手腳笨拙，容易跌倒，拉他時仍顯得笨重。6. 俯臥地板和床上，頭、頸、胸無法抬高。7. 爬上爬下，跑進跑出，不聽勸阻。8. 不安地亂動，東摸西扯，不聽勸阻，處罰無效。9. 喜歡惹人，搗蛋，惡作劇。10. 經(jīng)常自言自語，重復別人的話，并且喜歡背誦廣告語言。11. 表面左撇子，其實左右手都用，無固定使用哪只手。12. 分不清左右方向，鞋子、衣服常穿反。13. 對陌生地方的電梯或樓梯，不敢坐或動作緩慢。14. 組織力不佳，經(jīng)常弄亂東西，不喜歡整理自己的環(huán)境。（二）觸覺敏感及情緒穩(wěn)定15. 對親人特別暴躁，強詞奪理，到陌生環(huán)境則害怕。16. 害怕到新場合，常常不及就要求離開。17. 偏食、挑食、不吃青菜或軟皮。18. 害羞不安，喜歡孤獨，不愛和別人玩。19. 容易粘媽媽或固定某個人，不喜歡陌生環(huán)境，喜歡恐怖鏡頭。20. 看電視或聽故事，容易大受感動，大叫或大笑。21. 嚴重怕黑，不喜歡在空房，到處要人陪。22. 早上懶床，晚上不睡，上學前常拒絕到校，放學后又不想回家。23. 容易生小病，生病后常不想上學，常常沒有原因拒絕上學。24. 常吸吮手指或咬指甲，不喜歡別人幫助剪指甲。25. 換床睡不著，不能換被或睡衣，出外常擔心睡眠問題。26. 獨占性強，不讓別人碰他的東西，常會無緣無故發(fā)脾氣。27. 不喜歡同別人談天和玩碰觸游戲，視洗臉和洗澡為痛苦。28. 過分保護自己的東西，尤其討厭別人由后面接近他。29. 怕玩沙土、水，有潔癖傾向。30. 不喜歡直接視覺接觸，常需用手來表達需要。31. 對危險和疼痛反應遲鈍或反應過于激烈。32. 、聽而不見，過分安靜，表情冷漠又無故嬉笑。33. 過分安靜或堅持奇怪玩法。34. 喜歡咬人，并且常咬固定的友伴，并無故碰壞東西。35. 內(nèi)向、軟弱、愛哭，又常會觸摸生殖器。（三）本體感及協(xié)調(diào)能力36. 穿脫衣褲、扣紐扣、拉拉鏈、 系鞋帶，動作緩慢、笨拙。37. 頑固、偏執(zhí)、不合群，孤僻。38. 吃飯時常掉飯粒，口水控制不住。39. 語言不清，發(fā)音不佳，語言能力發(fā)展緩慢。40. 懶惰、動作慢、做事沒有效率。41. 不喜歡翻跟頭、打滾和爬高。42. 上幼兒園仍不會洗手、擦臉、剪紙，以及自己挪屁股。43. 上幼兒園（大、中班）仍不會用筷子，拿筆，攀爬或蕩秋千。44. 對小傷特別敏感，依賴他人過度照料。45. 不善于玩積木，組合東西，排隊，投球。46. 怕爬高，拒走平衡木。47. 到新的環(huán)境很容易迷失方向。（四）視聽覺及學習能力48. 看來有正常智慧，但學習閱讀或做算術特別困難。49. 閱讀常跳字，抄寫常漏字、漏行，寫字比劃常顛倒。50. 不專心，坐不住，上課常左右看。51. 用蠟筆著色或用筆寫字寫不好，寫字滿而且常超出格外。52. 看書容易眼酸，特別害怕數(shù)學。53. 認字能力雖好，卻不知其意義，而且無法組成較長的語句。54. 混淆背景中的特殊圖形，不易看出或認出。55. 對老師的要求及作業(yè)無法有效完成，常有嚴重挫折。（五）十歲以下兒童的家長填寫以下問題：56. 使用工具能力差，對勞作或家事均做不好。57. 自己的桌子或周圍無法保持干凈，收拾上很困難。58. 對事情反應過強，無法控制情緒，容易消極。以上的父母測評量表較為主觀，常常也需要臨床醫(yī)生和測評技師對孩子的行為進行評價，才能較為客觀地反應孩子的發(fā)展水平。部分“感統(tǒng)失調(diào)”的孩子可能存在更顯著的發(fā)育問題，如自閉癥譜系障礙、注意缺陷多動障礙、精神發(fā)育遲滯等，建議到有兒童精神科、發(fā)育行為兒科、兒童心理科等有資質(zhì)的醫(yī)療機構就診，避免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四、如何治療感統(tǒng)失調(diào)預防大于治療，現(xiàn)代化“精細“的養(yǎng)育方式，有時反而讓孩子們失去了原先可以擁有的活動或交流的機會。在孩子出生后，家長要盡量為孩子拓展活動空間，在保證安全的前提下，盡可能多地提供“觸摸、攀爬、看、聽、說”的機會，不要讓孩子困在“圈養(yǎng)”的小空間中，或者這也“不可以”，那也“不可以”，盡可能多給孩子“嘗試”和“逐漸獨立”的機會，讓孩子自行探索和鍛煉。如果發(fā)現(xiàn)孩子存在感統(tǒng)失調(diào)，可進行針對性訓練，一些醫(yī)療和教育機構有完善的感統(tǒng)訓練課程。家中也可以進行感統(tǒng)訓練，如秋千、滑板、蹦床可鍛煉前庭平衡覺；拋接球、翻跟斗、倒立可以鍛煉本體覺；抓癢游戲、玩橡皮泥、按摩球可以鍛煉觸覺；吹泡泡、躲貓貓可以鍛煉視聽整合。五、感統(tǒng)失調(diào)的預防及預后 兒童感覺統(tǒng)合功能隨著年齡增長而不斷發(fā)育，因此感統(tǒng)失調(diào)可隨著生長發(fā)育而逐漸緩解。既往研究發(fā)現(xiàn)6年自愈率為48.3%，本體感失調(diào)自愈率為69.7%，觸覺防御失調(diào)自愈率為81.6%，前庭平衡失調(diào)自愈率為72.0%，學齡前有行為問題兒童的自愈率為70.6%?！案薪y(tǒng)失調(diào)”不是一項醫(yī)學疾病的診斷，總體預后較好，家長需理行看待“感統(tǒng)失調(diào)“，到正規(guī)的醫(yī)院就診，避免過度焦慮、病急亂投醫(yī)。參考文獻：[1]王燕玲,黃悅勤,劉寶花,等.3—6歲幼兒感覺統(tǒng)合失調(diào)的病例對照研究[J].中國心理衛(wèi)生雜志,2001(3):199-200.[2] Camarata S, Miller LJ, Wallace MT. Evaluating Sensory Integration/Sensory Processing Treatment: Issues and Analysis. Front Integr Neurosci. 2020 Nov 26;14:556660. doi: 10.3389/fnint.2020.556660.[3]黃悅勤,劉寶花,王燕玲,等.北京市城區(qū)3—6歲幼兒感覺統(tǒng)合失調(diào)的現(xiàn)況調(diào)查[J].中國心理衛(wèi)生雜志,2001(1):44-46.[4]黃悅勤,李旭東,王玉鳳.兒童感覺統(tǒng)合失調(diào)的隨訪研究.中華兒科雜志,2002,40(5):260-262.

青少年是抑郁障礙的高發(fā)人群。據(jù)報道，兒童青少年抑郁障礙患病率達23. 9%[1]?！督】抵袊袆?2019—2030年)》披露，每年接受精神心理疾病治療的人群中，青少年約占四分之一。寒冬已至，人們肌體的新陳代謝和生理功能都處于抑制和降低狀態(tài)，這也導致冬季成了抑郁癥的高發(fā)期。 那隱蔽在暗處的抑郁障礙，正在吃掉我們的孩子。 “第一次看到那個孩子的時候，其實我挺心疼的?！? “她沒有精神，也沒有朝氣……就好像是很久不見陽光的那種感覺?！? 講起這個故事的時候，朱曉敏醫(yī)生深深嘆了口氣。 故事的主人公叫小安（化名）。她陽光開朗，自幼成績優(yōu)異，中考考上了當?shù)刈詈玫母咧?，還如愿上了重點班。媽媽說，她是個特別讓家里省心的孩子，從不讓人操心。 這是多少家庭都會羨慕和喜歡的孩子?？墒且磺卸荚谏咧心悄昵那陌l(fā)生了變化。 01.親愛的孩子，你怎么了？ 小安媽一進診室就抱怨道：“這孩子，跟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像變了個人！一回家就把自己鎖進房間里，也不愛跟人說話了?！?語氣既擔心又焦急。 朱曉敏醫(yī)生看著被家人硬推進診室的小安。她的周身都籠罩著一層陰郁，與這個本該熠熠生輝的年紀格格不入。 通過了解，朱曉敏醫(yī)生才知道，自從上了高中之后，小安的成績就直線下滑，性情大變，不愛跟人交流，也沒了精神，在學校老師的建議下，小安媽就把她帶來這里了。 在起初的交流中，小安的防御心很強，她就像一只敏感、易受驚的小鹿，對待外界的一切都十分警惕。在朱曉敏醫(yī)生的一步步引導下，她才開始慢慢說起自己的事。 其實，糟糕的情緒根本就不是從上了高中才有的。疫情期間，還在上著網(wǎng)課備戰(zhàn)中考的時候，小安的情緒就開始出現(xiàn)問題了。小安不喜歡網(wǎng)課，她覺得上網(wǎng)課影響了自己的學習狀態(tài)，可是迫于疫情，又無法回到學校；另一面，中考就像一個洪水猛獸，洶涌而來，不給一絲退路。巨大的壓力，逐漸消解了小安的自信，伴隨而來的是持續(xù)而煎熬的低落感。 中考超常的成績發(fā)揮，讓一切看上去都開始向好的方向發(fā)展了。但自從上了高中，同學間的激烈競爭、老師日日不停的學習動員，撲面而來的高考壓力又再次讓小安不堪重負。再看看家中的父母，父親整日都在忙工作，根本沒有時間管自己；而更年期的母親，更是情緒化地讓人心累。小安變得吃不下也睡不好。 黑色的情緒終于徹底吞噬了小安。她不再快樂了。 小安說：“有時候我會想，不然就離開這個世界算了。” 朱曉敏醫(yī)生給小安做了SDS抑郁自評量表，78分，重度抑郁。 知道確診結果的小安，似乎松了一口氣。 “哦，原來我是生病了?！毙“侧馈? 02.親愛的孩子，生病不是你的錯 針對小安的病情，朱醫(yī)生開了藥物，給她安排了定期的心理治療。起初小安媽顧慮很多，并不愿意給孩子用藥，希望只借助心理咨詢解決問題。但考慮到小安的病情比較嚴重，朱醫(yī)生在診療中又反復地去勸解家長，幫助他們了解抑郁癥，逐漸接受藥物。 為了避免小安被學校的老師和同學“另眼相看”，朱醫(yī)生在開給小安的請假條上沒有提到“抑郁癥”，只在病因處寫了“情緒問題”。 在治療過程中，小安的情況還會經(jīng)常反復。而且，病中的她仍然面臨著繁重的課業(yè)壓力。高中一周六天都在上課，余下一天還要完成作業(yè)。小安上進心很強，情況好一些的時候都會堅持上學，為了不落課太多，還常常要抽時間補習。 時間滾滾向前，生活還在繼續(xù)，沒有什么會因為“你生病了”或者“我生病了”就因此按下“暫停鍵”。對于孩子也是一樣，而他們明明才那么小。 青少年抑郁癥往往脫不開原生家庭的影響。據(jù)朱曉敏醫(yī)生介紹，小安的抑郁帶有一定的遺傳性，她的外婆和姨媽都有同樣的問題。小安的媽媽倒是好一些，有些情緒化，還達不到疾病的狀態(tài)。只是小安的爸爸總是忙于工作，自打小安來就診，她爸爸一次也沒出現(xiàn)過。小安的病情、家里的大事小事全部落在小安媽一個人身上，那些被積壓卻沒有出口的負面情緒，都在生活的點點滴滴中影響著孩子的成長和心理健康。 朱醫(yī)生指出，小安父母的相處模式是存在問題的。小安的父親常不在家，就難免小安的母親要抱怨，更何況是在女兒生病期間，做母親的就會更加焦慮。如果小安的爸爸能多關心一下她的媽媽，兩個人一起分擔孩子治療中的恐慌情緒，父母之間關系好了，家庭的包容度就能提升，家庭的氛圍就會轉(zhuǎn)好。 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和彼此的情緒是相互影響的。有學者研究表明，家庭親密度高有助于減少青少年的抑郁情緒；反之，低家庭親密度的青少年，其抑郁情緒較多。且低家庭親密度的家庭常伴隨著爭吵、沖突、矛盾，這樣的家庭氛圍會破環(huán)青少年對情緒喚醒和情緒組織的調(diào)節(jié)能力，進而會增加青少年的抑郁情緒并進一步增加其行為問題[2]。此外，研究反復表明，家庭消極環(huán)境不僅會導致青少年在家庭里的情緒功能失調(diào)，也會影響青少年在家庭之外的沖突情境中的情緒和行為反應失調(diào)[3]。 03.親愛的孩子，你不是一個人 據(jù)世衛(wèi)組織統(tǒng)計數(shù)據(jù)，全球約有3.5億人患有抑郁癥，每年約有20萬人因抑郁癥自殺，抑郁癥正在成為僅次于癌癥的人類“第二大殺手”。 2019年有研究報告顯示，中國抑郁障礙終身患病率達6.8%。也就是說，超過9500萬中國人一生當中得過抑郁癥。 而據(jù)《健康中國行動(2019—2030年)》披露，每年接受精神心理疾病治療的人群中，青少年約占四分之一。 每一份數(shù)據(jù)都在表明，在我們生活的這個地方，抑郁癥患者的數(shù)量正在逐步走高，患病年齡卻越來越小。越來越多本應奔跑在陽光下的少男少女，正在被抑郁奪去青春的光彩與色澤。 像小安一樣的孩子，可能就生活在我們身邊。 孩子們的心理健康需要全社會都關注。日前，國家衛(wèi)健委發(fā)布《探索抑郁癥防治特色服務工作方案》。要求到2022年，公眾對抑郁癥防治知識的知曉率達80%，抑郁癥就診率在現(xiàn)有基礎上提升50%。 朱醫(yī)生指出，雖然現(xiàn)在中學基本配備了心理輔導老師，但尚未提供定期的心理健康課程，沒有形成系統(tǒng)的輔導體系。目前青少年面臨的學業(yè)壓力與日俱增，因而學校對于青少年的心理健康教育必須要跟上。 對于家庭而言，得不到恰當解決的父母沖突易于導致或加劇青少年的抑郁、焦慮和痛苦。為人父母，既沒有“資格考試”，也沒有“上崗培訓”，為了未來家庭的幸福和孩子的健康，青年夫妻應該在結婚生育前就培養(yǎng)起雙方對于未來家庭生活的責任感和安全感，給孩子提供一個適宜成長的和睦環(huán)境。 孩子們都還小，不要偷走他們的快樂。 其實最好的家庭，無非就是孩子在鬧，你在笑，如此溫暖過一生。 最后，我們希望這世上的每一個孩子都能一生向陽，溫柔堅定，快樂安康。

眾所周知，心理健康是工作學習的基礎和成功的關鍵，特別在當今競爭日益激烈的社會中，良好心理素質(zhì)顯得更為重要。兒童青少年時期是人們心理發(fā)育的重要時期，可塑性強，是培養(yǎng)良好心理素質(zhì)的關鍵。但是，近幾年來研究發(fā)現(xiàn)約10-15%在校中小學生存在這樣或那樣心理行為問題，主要表現(xiàn)為焦慮、抑郁、情緒不穩(wěn)、學習困難、說謊、網(wǎng)絡過度使用等。如果不給予積極預防和糾正，不僅不利于他們的學習和身心發(fā)育，而且會嚴重影響成年后的工作和生活。因此，我們應當及早識別兒童青少年心理行為問題。 一、情緒問題 兒童青少年情緒問題主要有情緒不穩(wěn)、焦慮、抑郁等。他們可能因一點點小事而暴怒、喊叫、摔砸物品、甚至攻擊他人。還有的孩子當遇到很小挫折時，變得緊張不安、坐臥不寧，或者郁郁寡歡、傷心流淚，個別孩子甚至會出現(xiàn)割腕自傷、離家出走等嚴重行為。 學校恐懼是比較常見又比較容易忽視的一種心理障礙。他們表現(xiàn)為對學習環(huán)境產(chǎn)生了強烈的恐懼體驗，每到上學時就會出現(xiàn)頭痛、心慌、惡心等表現(xiàn)，不上學時一切正常。許多家長認為是孩子故意裝病不去上學，致使他們不能得到及時治療。 二、學習問題 兒童青少年時期的學習問題主要包括厭學和學習成績不理想等。前者主要表現(xiàn)為學習興趣低下、上課不認真聽講、不主動完成作業(yè)、嚴重時甚至逃學等，后者則主要表現(xiàn)為雖然比較努力學習但學習成績與自己的努力或智力水平不相符。造成厭學的原因很多，如有的家長和老師對孩子的要求過高，當孩子的成績不理想時總是批評、指責、甚至打罵，使孩子喪失學習信心而厭學。有的家長則對孩子過分溺愛，對孩子的學習放任不管，不能培養(yǎng)孩子的良好學習習慣，使他們逐漸失去了學習的興趣。還有的孩子迷戀網(wǎng)絡游戲或其他活動，而對學習不再感興趣等。影響學習成績的因素大體可以分為兩大類，即智力性因素和非智力性因素。前者主要與遺傳、大腦發(fā)育等因素有關，后者與學習興趣、學習時注意力等因素有關。其中，注意缺陷多動障礙是常見的影響學習成績的非智力性因素之一。他們的智力正常，突出表現(xiàn)為學習時注意力不集中，不能認真聽講，東張西望，小動作多，作業(yè)潦草，常因粗心大意出錯而影響考試成績。 三、行為問題 兒童青少年行為問題可表現(xiàn)為網(wǎng)絡過度使用，花大量時間在網(wǎng)絡上聊天、打游戲、看小說、瀏覽不健康網(wǎng)頁等。有的行為問題則表現(xiàn)為明顯不服從、與家長對抗或挑釁行為。他們在外面經(jīng)常招惹別人，與同伴吵架，總要求同伴按照他們的想法去做。常拒絕或者不理睬家長和老師的要求或者規(guī)定，經(jīng)常暴怒，與家長或老師爭吵；懷恨在心，心存報復；故意干擾別人；說謊、逃學、吸煙、結交不良朋友等等。 四、其他問題 有的兒童青少年可能表現(xiàn)為顧慮重重、反復檢查物品是否擺放整齊、反復洗手；或者變得敏感多疑、疑心別人故意針對他、孤立他、不合群等；或者一反常態(tài)，與自己既往的表現(xiàn)明顯不同。 造成兒童青少年心理問題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包括家庭、學校和社會因素，當然也包括兒童青少年自身和家庭遺傳等因素。因此，對于兒童青少年心理行為問題的矯治，應當在專業(yè)人員的指導下采取綜合性措施進行積極干預。 應當特別指出，兒童青少年正處于心理發(fā)育的重要時期，可塑性強，及時的干預治療往往會取得比較良好的效果，而延誤治療則可能會嚴重影響其心理發(fā)育并給以后治療帶來更多困難。

孩子是最佳的學習者，他們時刻以敏感于成年人三百倍的身心，觀察、模仿父母的言行舉止。 當一個家庭生了病，一定會有一個或多個成員，把家庭的病癥表現(xiàn)出來。 而這個人往往會是家庭中能量較弱的，敏感度較高的，年齡較小無力自我保護的那一個——我們的孩子。 脆弱的孩子越是想扮演好角色，幫助父母，家庭的不良狀況越會持久不變。 當孩子因承受不了壓力，而把自己變成“問題兒童”，則可能喚醒父母反觀家庭的文化背景及個人成熟度。 家庭和各種社會系統(tǒng)一樣，有自己存在、運行的規(guī)則和需求。 家庭需要一對關系良好的父母。 只有父母之間的婚姻關系運作正常，他們才能安心撫養(yǎng)孩子，孩子才有機會健康成長。 如果夫妻之間關系不佳，家庭中的成員就會被迫做出不良的適應，利用自我防衛(wèi)來保護自己。這些即時、自動的防衛(wèi)方式，既傷害自己，也傷害他人。 許多父母因為孩子的行為偏差而求助。在接受一系列的輔導之后，往往發(fā)現(xiàn)是他們的婚姻先有問題。她們進一步成長之后，了解到孩子的偏差行為，是為了化解父母婚姻關系中的沖突和壓力。也就是說，孩子借著自己的問題行為，來維系整個家庭的平和，他們寧可成為“問題兒童”，也要為家庭帶來一些幫助。而且，他們往往成功地做到了這一點。 心理疾?。ㄩL期積累導致生理疾?。?、行為偏差（多動、暴躁、飲食失調(diào)、網(wǎng)戀、早戀、輟學、逆反、自卑、自大、憂郁、精神分裂等），永遠不是單獨的、個人的現(xiàn)象。是因為家庭本身生病了，有行為問題的某一成員，只是病態(tài)家庭的“發(fā)言人”、“代理人”而已。 個人的問題意味著家庭的病態(tài)。家庭系統(tǒng)的病態(tài)，則反映出整個社會體系的病態(tài)。 當孩子出生，進入原生家庭系統(tǒng)，成為家庭系統(tǒng)三角關系中的一角后，孩子也會成為父母關系的焦點。 家庭系統(tǒng)中缺席的角色，會有人自動補缺，這個人往往是孩子或孩子中的一個。 如果母親忙于事業(yè)，整天在外奔波，沒有在妻子和母親的位置上；或者母親停留在少女時代，不從父母處獨立，而是帶著孩子寄養(yǎng)在自己的原生家庭，那么由于母親沒有扮演她的角色，家庭在親密關系上就會出現(xiàn)空缺（真空）狀態(tài)。 然而，家庭需要完整的婚姻，必須有人扮演跟父親平等的角色，來維持婚姻關系。于是，女兒可能會成為媽媽的“代理人”。 當爸爸忙于工作時，也許孩子會擔負起照顧家庭、媽媽及更幼小孩子的責任。 這樣的孩子會變成“超級負責人”或“代理父親”。 如果一個家庭中，有兩個或兩個以上的孩子。其中一個孩子會扮演可愛滑稽的角色取悅家庭成員（尤其是父母），這樣的孩子是減少父母摩擦的“開心果”。還有一個孩子會在家中扮演“超人”、“圣人”或者叫“英雄”的角色。在班里永遠是第一名、贏得榮譽、當選班長，這個孩子榮耀父母，為家庭提供面子。也許會有一個孩子產(chǎn)生反社會行為，借著這些行為，來表達父親（母親）隱藏在內(nèi)心的對母親（父親）的憤怒。這個孩子也許是不學習、惹麻煩、多動、憂郁、自卑，他（她）的問題可能會轉(zhuǎn)移父母之間的沖突，甚至會使父母因為擔心他（她）而彼此親密起來。 獨生子女家庭，往往由一個孩子，反串所有的這些角色，由唯一的孩子承擔家庭的一切問題和需求。 因父親家外有家，在父母瀕臨離婚的幾個月間，上中學的安靜、文雅、優(yōu)秀的女兒，突然成績下滑、憂郁、輟學、自閉，最后離家出走并試圖自殺。 當母親因為女兒的狀況向父親示弱，父母二人協(xié)力來關懷女兒，并因為血緣關系難以割舍，父親最終回歸家庭之后，女兒豁然痊愈。父親因此感慨萬端，演繹一出“浪子回頭金不換”的故事。 家庭中的兒子，上中學時極其優(yōu)秀，功課均優(yōu)，幾乎每個學年都以全票當選班長。初三下半年中考前幾個月，卻出現(xiàn)腹痛、腹瀉癥狀，持續(xù)多月，無法正常上學。父母帶著他去上海、北京各大醫(yī)院檢查，均無法查出病因。無奈休學，重讀初三。 此時的家庭狀況是：父親有關系親密的女友，常常在外留宿，母親極為苦惱。 當兒子因莫名其妙的病癥，影響中考和身體的成長時，父親開始回歸家庭并全力治療兒子，夫妻關系因齊心協(xié)力關照兒子而緩和。暑假過后新學期開始的時候，兒子復原了。 這樣的孩子，便是家庭中的“代罪羔羊”。 “替罪羊”通常是家庭問題的承擔者、“代理人”，而家庭也往往因為這個孩子的問題尋求治療，使家庭有機會面對真正的問題?？梢哉f，孩子為家庭提供了正面的犧牲、貢獻和服務。孩子這么做是出于家庭動力，而非個人選擇。 家庭系統(tǒng)中的個人，有填滿處于“真空”狀態(tài)關系的傾向，孩子，往往是自動滿足系統(tǒng)需求及隱含空缺的人選。家庭中的每個人都受到父母關系的影響。當家庭關系面臨危機時，個人會扮演多種角色以適應壓力，而失去真正的自我。 而脆弱的孩子，越是想扮演好角色，來幫助父母，家庭的不良狀況越會持久不變。 當孩子因承受不了壓力而把自己變成“問題兒童”，則可能喚醒父母反觀家庭的文化背景及個人成熟度。 如果父母的婚姻關系良好，則對獨生孩子是好的；倘若家庭處在不良婚姻中，獨生子會承擔所有潛藏的問題。 在健康的家庭中，每個人扮演健康的角色。 父母的角色主要是提供示范： 如何扮演男人或女人的角色； 如何扮演丈夫或太太的角色； 如何扮演父親或母親的角色； 如何培養(yǎng)親密關系；如何做個正常、健康、有價值的人； 如何與他人保持適當界線而不做逾越角色的事情 …… 孩子是最佳的學習者，他們時刻以敏感于成年人三百倍的身心，觀察、模仿父母的言行舉止。 孩子是最糟糕的詮釋者和表達者，他（她）沒有建構起完整的、邏輯的、合理的意義的能力，也沒有對應的豐富詞匯來表達出他（她）思考、懷疑和好奇的一切。 作為學習者，孩子特別需要父母的指引。 找出自己家中特有的問題，是每個人的重要功課。 一旦我們根據(jù)因果律，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便能做出些補救措施。 家中的焦慮便不會由一個人吸收和承擔，造成“問題兒童”、“精疲力竭的妻子（丈夫）”或身心病癥。

16 歲那年，小北不能去上學了，他沒力氣走出家門，也沒法控制自己的喜怒哀樂。 他去醫(yī)院看精神科，被診斷為人格障礙。后來休學的四年里，身邊總有人說他脆弱，一位長輩拿貧困山區(qū)的孩子和他作比較： 人家連飯都吃不上，你有吃有穿的，你這不就是作嗎？ 母親張晴帶小北去了甘肅會寧，那里是國家級貧困縣，也是個高考狀元縣，她想以此激勵兒子，人家能跳出寒門，咱們也能克服困難。 一番教導后，小北說，“ 媽媽，其實我挺羨慕他們的。 他們的苦，別人一眼就能看見，還會說他們不容易。我的痛苦，都沒有人承認?！? 要堅強、要看到還有人過得更糟，張晴也聽過太多類似的說法，但她也沒能從中獲得安慰。 丈夫去世后，她獨自撫養(yǎng)小北。剛確診的時候，她無法接受孩子生病休學的事實。 每天下了班，她騎車回家總會路過一所中學，看到孩子們走出來，她在心里問自己：為什么別人的孩子都能上學，我的孩子上不了學？ 回到家，她要面對生病后喜怒無常的小北。有時候，小北喊她來自己房間，一定要她一直待在身邊。 可是沒過多久，只是一句話沒對上，小北又叫她躲得遠遠的。每晚走到樓下，張晴就會感到緊張。 她抬頭看自家窗口，盼著那里沒有亮燈，那意味著孩子出門了，“ 我終于能過一個輕松的晚上?！? 在一個由 496 位青少年精神疾病患者家屬組成的微信群里，家長們分享著和張晴相似的感受。 他們的孩子大多患有抑郁癥或雙相情感障礙，被迫休學。 有的孩子易怒，在家砸東西，有的孩子起不來床，常常止不住地流淚。 一位母親在群里曬做給孩子的飯菜照片，“ 我是怕自己哪天后悔，沒有好好待孩子?！? 另一位母親向群友求助：孩子休學，可大人不能不上班，怕孩子在家出意外，不知道該怎么辦。 “ 不想當媽了，不知道自己還能扛多久，我都怕死在她前面?！? 有時，家長們會聊起孩子的病因，他們都想知道卻又很難理解，孩子是怎么走到這一步的： “ 我家孩子是剖腹產(chǎn)，不知道有關系沒？”“孩子愛看太宰治，我懷疑是這些東西害了他。” “ 我這些年接觸青少年精神疾病，最大的感受就是說不清?！? 抑郁癥社群 “渡過” 的創(chuàng)始人張進說，從他的觀察來看，最近兩三年，青少年精神疾病呈現(xiàn)爆發(fā)性增長態(tài)勢。 但家長和孩子面臨的困境，始終在于疾病的復雜性難以破解。 精神疾病的個體化因素太多，無法明確歸因，疾病與心理問題之間的分界也模糊不定。 比起成年人，青少年精神疾病還有更多的干擾項，癥狀不夠典型，疾病和青春期叛逆也常常難以分清。 疾病的復雜性，造成了孩子往往不容易獲得有效的診斷和治療。 在 “渡過” 社群里，不少家長帶著孩子奔走各省，遍尋名醫(yī)，但甚至連到底是什么病，都不能得出統(tǒng)一的結果。 為了給小北治病，張晴找過社會上的心理咨詢師，也在精神?？漆t(yī)院換過三位大夫。 2017 年 5 月，求醫(yī)半年后，他們找到了北京大學第六醫(yī)院兒童精神科醫(yī)生林紅，開始接受家庭治療。 治療室里，林紅為他們分析疾病背后的問題： 小北的父親在他 9 歲時因病過世，而張晴和小北的母子關系過度緊密，養(yǎng)育孩子的方式過于強勢。 這些都可能是影響孩子精神健康的因素。 在家庭治療的概念里，生病的不只是孩子自身，還有他和周圍人的關系。 林紅從業(yè) 15 年，接診過數(shù)千個家庭，來看病的孩子承受著不同精神疾病的困擾：抑郁癥、強迫癥、多動癥、兒童情緒障礙…… 在她看來，盡管影響疾病的因素紛繁復雜，但家庭和養(yǎng)育，對于孩子的精神健康至關重要。 如果把影響孩子的諸多生物、心理和社會因素看作一個系統(tǒng)，“ 家長一個人的改變就會帶來整個系統(tǒng)的改變。” 而改變的第一步，是要認識到從健康到疾病是個連續(xù)譜，不能只看到疾病出現(xiàn)的一瞬間，每個孩子的病一定是有理由的。 面對疾病，要做的不是指責，也不只是在醫(yī)學意義上消除它，我們要去理解疾病背后，孩子們的生活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以下是林紅的講述： 理解癥狀，而不只是消除它 前段時間，我給一個省精神?？漆t(yī)院住院部的大夫做督導，他們提出想給住院的孩子做集體活動，但怕出問題。 現(xiàn)在自傷的孩子比較多，在手腕上割道子，會滲血。五六個孩子在一起，都有自傷傾向的，他們會在一塊兒割。 我聽到了一個自傷的孩子和醫(yī)生之間的對話。醫(yī)生問，你為什么要割自己？ 孩子說，看到滲血會覺得釋放壓力，挺舒服的。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有一年多了。 那你有壓力，跟父母說過嗎？說了，父母覺得沒什么。 最后醫(yī)生說，你這樣傷害自己，我們真的很擔心，你萬一失血過多，有生命危險怎么辦??？ 孩子笑了，說沒事兒，我知道深淺，我知道大動脈在哪兒，我是不會割大動脈的。 其實你就會看到，自傷的孩子，包括自殺的，走到這一步，前面往往經(jīng)過了一個很長的時間。 他們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在呼救：你們不覺得我有什么困難，我自傷了，是不是就開始重視了？ 最近，我看到了很多少年自殺的新聞，有人評論說孩子太脆弱，這么一點事就死了，我就感覺到，社會對這個群體還是有很多偏見。 每一個生命都不可能那么容易就自我毀滅的。 自殺的孩子畢竟是少數(shù)，但從他們身上可以看到，我們的家庭、學校和社會有很多事沒有做到。 我是學系統(tǒng)式家庭治療的，這是一種以家庭為單位的治療技術，一種以系統(tǒng)觀念來理解和干預家庭的心理治療方法。 簡單來說，個體心理治療通常把關注的焦點放在個人的內(nèi)心精神狀態(tài)上，挖掘深層的心理問題； 而系統(tǒng)式家庭治療比較注重家庭成員的互動關系，以及生活中需要改善的相處問題。 為了消除存在的癥狀，系統(tǒng)必須有所改變。 我受到的很多訓練，是讓我們不要只害怕癥狀，不要只想著把癥狀去掉，而要看癥狀它在說什么，它在替它的主人呼喚什么。 來我這邊看病的孩子，最小的還在上幼兒園，最大的已經(jīng)上了大學，但主要的群體是小學高年級的學生和初中生。 也就是即將面臨小升初和中考的孩子，他們最大的共性就是不能上學了。 學生的社會功能主要是上學，不能正常上學，就叫做社會功能受損。 這背后的原因復雜多樣，涉及到家庭、學校和社會等很多因素，而且往往是多種原因交織在一起。 包括親子關系、師生關系、伙伴關系，全方位出現(xiàn)困難。有些主要因為學業(yè)壓力，有些主要是無法處理和老師、同學的人際關系。 表現(xiàn)出來就是這些孩子坐在教室里過于緊張，聽課時注意力難以集中，情緒上焦慮、恐懼、抑郁，止不住流眼淚。 一部分孩子會經(jīng)常和家長發(fā)生劇烈的沖突，在家摔東西，哭得很厲害，家長對此完全失控了。 一部分孩子會表現(xiàn)出 “退行” 的癥狀，也就是在心理上退回兒童的狀態(tài)，對家長高度依賴。 我們要理解這些癥狀，就不能只看行為本身，而是去看那個情境。 也就是說，孩子在什么時候、什么樣的狀況下、跟誰，做出了瘋狂的行為；什么情境下，就很少甚至沒有這樣的行為。 我接診的一個初三女孩出現(xiàn)了情緒障礙，就表現(xiàn)為退行。 每天不定什么時候，她要讓媽媽抱，抱不到就會害怕；每天她要問很多遍：媽媽你愛我嗎？ 他們一家來看病，媽媽很苦惱，說林大夫，我怎么辦啊，我說愛她，但怎么跟她保證也沒用。 正在治療著，女孩的爸爸突然提到了一件事，語氣很嚴厲地指責孩子：“ 你是怎么回事？奶奶來給你陪床，你還不好好理奶奶！” 這話剛落，孩子又失控了：“ 媽，媽，你抱我，你抱我?！? 媽媽有點遲疑，不想抱，我說那媽媽趕快抱一會兒吧。其實媽媽只抱了她一會兒，就那么兩三分鐘，她就好了。 我就問家長，我注意到剛才爸爸一說話，女兒就突然要媽媽抱，這是為什么，你們怎么看。 這就是剛剛說到的，要在情境中去理解孩子的癥狀。 后來那女孩說，她爸爸在兩年前打過她，打得特別狠，她就很害怕。 她爸爸一說話，就會讓她想起自己被打的經(jīng)歷，這就是一個創(chuàng)傷。 再加上這對父母長期以來就有很多沖突，最近他們辦了離婚，孩子的癥狀就突然很明顯了。 我跟媽媽說，孩子最近有退行的表現(xiàn)，可能是孩子內(nèi)心缺乏安全感，沒有感受到足夠的愛。 那么對于媽媽來說，先別害怕，也別自責，就大大方方地抱孩子，滿足她的需要。 母女倆甚至可以討論，一天主動抱幾回、什么時間抱，是兩個人都可以接受的。 假如能做到每天固定抱六回、八回，固定幾點就開抱，她可能抱夠了，就不需要突然間讓你抱了。 媽媽覺得，這些建議對她很有幫助。從前她心里害怕，覺得孩子這么大了，這不對頭啊，抱的時候也很糾結。 現(xiàn)在，她能理解孩子的行為了，就把配合孩子看作了治療的一部分。 “ 你是病了，不是在作 ” 我們醫(yī)院是精神衛(wèi)生專科醫(yī)院，大眾對于看精神科是挺顧忌的，所以走到我們醫(yī)院的家庭，往往都在外面經(jīng)歷了特別長的時間。 首先家長不知道孩子是精神問題，比如孩子發(fā)脾氣，就是不聽話嘛，家長不認為這是個病。 其次是精神科的問題常常會伴隨一些軀體上的癥狀：頭疼、眼睛疼、牙疼、脖子疼…… 還有發(fā)燒的，一般是在周日晚上，因為周一要上學了。 家長帶孩子去綜合醫(yī)院，查了一圈，查不出問題，大夫就會建議轉(zhuǎn)診，看是不是精神科的問題。 當然這也說明，我們其他?？频耐羞@方面的意識提高了。 一些孩子是被學校要求來的，他們因為生病，成績不好，給班級拖了后腿。 老師建議家長帶孩子去看醫(yī)生，家長就很不高興，認為老師是在推卸責任，想讓孩子拿回一個診斷。 這樣的情況下，家長來就診的動機不是治病，而是想證明自己的孩子正常，就導致我們問診的時候，家長不太配合。 這其實是一個機制問題，怎么能讓老師、家長、醫(yī)生為了孩子達成合作。 在美國和德國，精神科醫(yī)生和學校的心理老師有合作，會定期去學校發(fā)現(xiàn)一些有問題的孩子。 也有相關的法律規(guī)定，如果精神科醫(yī)生提出要帶孩子去醫(yī)院就診，家長不帶還不行。 但在我們這兒，家長最終帶孩子來看精神科，往往是因為孩子已經(jīng)不能上學了。 在這之前，家長會用各種方法把孩子弄進學校：威逼利誘、打罵，還有說是從校門口給踹進去了。 到了我這兒，家長往往是帶著憤怒，說林大夫，我悄悄跟你說，我覺得他沒病，就是裝的，就是不想上學。 每到這時，我就會告訴家長，我相信沒有哪個孩子是沒什么事就不想去上學的。 之所以沒能上學，他是有困難，上不了和不想上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也是我們做治療的時候，和家長溝通很困難的一點，就是讓家長理解，孩子這是病了。 80 % 以上的家長不能理解孩子怎么了，還會覺得孩子有點作。 孩子很容易受到家長的影響，所以最開始，孩子也會問，我怎么了，我不想這樣，我是不是在作？ 我就會明確地說，你現(xiàn)在病了，不是在作，你這不過是疾病的一些癥狀。 這句話本身就能幫到孩子，孩子會感覺好很多，知道自己不是故意的。我也告訴他，治療后你會好轉(zhuǎn)的。 從健康到疾病是一個連續(xù)譜，如果家長對孩子的狀況保持敏感，及時干預，可能就不會發(fā)展到疾病。 比如當孩子的成績突然出現(xiàn)很明顯的下滑，家長要引起重視。 要問問孩子怎么了，也要找老師溝通，了解孩子在學校有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發(fā)生。 但是，也要避免一個常見的誤區(qū)：很多家長只看成績，只要成績好，哪怕孩子每天上學都很痛苦，甚至間斷性地上學，也不覺得是個事兒。 成績之外，家長要關注孩子的情緒、行為（是否出現(xiàn)退縮或暴力傾向）、人際關系（是否頻繁和人發(fā)生沖突）。 軀體上的癥狀也是常見的信號，一旦在綜合醫(yī)院排除了身體疾病的可能，就要考慮是不是精神科的問題。 察覺到這些信號，要盡早帶孩子來就診。 孩子是否有精神疾病，是一個非常復雜的醫(yī)學問題，要區(qū)分一般的心理問題和精神疾病是很困難的。 特別是未成年人，他們的生長發(fā)育正處在快速變化的階段，在某些情境下是病理性的，過一段時間或者換一個情境，他就不是病理性的。 所以我們要相信專業(yè)人員，不要自己下結論，也不要先去找社會上的咨詢師。 孩子到底病沒病，是什么病，病得有多重，需不需要藥物治療，是要由精神科醫(yī)生來判斷的。 孩子的病是系統(tǒng)的癥狀 一個孩子為什么會患上精神疾?。酷t(yī)學上很難歸因。但我們有個概念叫做 “易感人群” ，是指容易出現(xiàn)心理問題的群體。 一方面和遺傳有關：有的人神經(jīng)遞質(zhì)有特殊性，容易情緒波動、鉆牛角尖； 另一個因素是創(chuàng)傷性經(jīng)歷，比如遭受虐待、車禍、親人離世…… 再有就是家庭和養(yǎng)育。我做家庭治療，認為只治療孩子，不幫助家長，孩子很難徹底好轉(zhuǎn)。 有的家長過于看重學業(yè)，孩子成績不好就過度焦慮，高度控制，甚至偷偷在家安攝像頭來監(jiān)控孩子。 治療中，我引導家長反思：面對孩子成績不好的事實，家長單方面的焦慮和控制，對提高孩子成績有幫助嗎？ 家長告訴我，不但沒有用，還有反作用，導致孩子更逆反了，有的孩子甚至破罐破摔，不肯學了。 我說既然沒用，我們就換換別的辦法。其實，我們需要弄明白的是，孩子為什么成績不好呢？ 是他原本就有學習障礙，一直成績就不好？還是他最近遇到了什么特別的困難，需要特別的幫助？ 或者孩子確實就不是學習的料，他的人生也許就不適合擠這條獨木橋呢？ 關鍵是要弄明白孩子怎么了，給孩子他所需要的支持和幫助，而不是只去指責和控制。 但即使孩子病了，家長也很難放下對孩子的要求。 我們在臨床上經(jīng)常被家長逼問：孩子是不是該復學了？孩子能不能參加中考了？ 現(xiàn)實是，很多孩子真的還沒治好，甚至他的病本身就和學校有關。 我見過不少孩子帶病上學，結果病情加重，又回來，后面幾年都上不了學。 也有的家長同意休學，但有前提要求，要讓孩子寫時間表并承諾做到：幾點起床、幾點到幾點做什么…… “ 你得制定計劃啊，你不能光休學在家待著啊?！? 這就造成休學之后，孩子和家長還是沖突不斷。我們只有勸家長，孩子現(xiàn)在病了，他在家首先需要的是休息養(yǎng)病。 更難解決的情形，是家長自身就有病理性的問題。 我接診過一個患抑郁癥的女孩，她告訴我，爸爸失業(yè)了，找不到工作，媽媽就每天心情不好。 媽媽很多次問她：假如有一天我自殺了，你怎么辦？我問女孩，你是怎么想的？ 她說自己特別害怕，“ 媽媽要是真死了我怎么辦啊。” 和媽媽訪談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媽媽有比較嚴重的抑郁癥狀，卻沒有及時就醫(yī)。 這是我們很多醫(yī)生的困擾：作為父母的成年人會有更強烈的病恥感，不愿意走進精神科，或者認為自己 “沒事兒，能扛”。 因此要讓成年人去面對他們自身的問題是特別難的，但這往往是導致孩子生病的部分原因，并影響對孩子的治療。 另外，當我跟媽媽講，她跟孩子說自殺這樣的表述會給孩子帶來很大的壓力時，媽媽說，沒想到跟女兒說這些會造成這么大的影響。 “ 我也沒處說，我也沒啥朋友，我就只有跟女兒說?！? 這里就能看到社會支持系統(tǒng)的缺失。中國人有句話，叫做家丑不可外揚。 家庭出現(xiàn)問題，遇到了困難，我們很難開口跟別人講，壓抑到承受不住了，就把這種壓力轉(zhuǎn)嫁給孩子。 這是我們社會文化的問題，我們的文化其實不是很保護孩子的，包括要求孩子服從、懂事，等于是讓孩子也壓抑自己。 常見的一種情況，是老師向家長告狀，家長不站在孩子的角度把事情搞清楚就打罵孩子，結果是誤解了孩子。 日積月累，孩子出了問題。治療的時候，家長會說，傳統(tǒng)觀念里孩子應該聽話、尊重老師，孩子沒有做到，我就很沒面子。 所以你看我們的文化里，其實我們最在乎的是自己的面子，是孩子的外在表現(xiàn)，而不是孩子內(nèi)在的感受。 我在治療中常聽到孩子說，我不想活了，活著有什么意義??？ 家長就說，你怎么這么自私，父母養(yǎng)育了你，老師教育了你，你怎么能說不活就不活??？ 我問家長，那我挺好奇的，您認為活著是為了什么？家長一臉茫然：是啊，為什么活著？ 很多家長自己也沒想過這個問題，沒有感受到活著的美好。 他們沒有讓孩子為自己而活，只用責任、道義來綁架孩子，強調(diào)應該為別人活著。 當家長重復著成績成績，孩子問，為什么你認為那所學校好，我就要去考？我都不想活了，為什么還要去考呢？ 這些問題，家長答不上來。 精神科的問題，往往會觸發(fā)人生的終極命題。 我們的社會對人有一套統(tǒng)一的衡量標準，家長內(nèi)心不夠強大，就會容易被這種文化綁架，孩子就很難做自己了。 治療的過程中，很多孩子這樣跟我說：林阿姨，我發(fā)現(xiàn)我不能好。我問為什么。 孩子說，我但凡一好轉(zhuǎn)，爸媽就要現(xiàn)原形了。我說怎么個現(xiàn)原形??？ 孩子說，他們從前對我要求高，我病了，不敢要求了。 我這一好，成績啊，排名啊，就又來了；我這一好，他倆又開始折騰離婚了。 所以你看，我們的醫(yī)生通常都會說，你看你有什么癥狀，你得吃藥，你得治療，這樣癥狀才能好。 可是，很少有醫(yī)生問病人：假如你的病好了，有什么讓你害怕的事情發(fā)生嗎？ 臨床上，我看到很多孩子并不是有意的，不是裝病，可是他會害怕康復后又回到過去的生活狀態(tài)。 這種恐懼就成了治療的阻礙，讓他總也好不了。 我接診過一個七歲的男孩。有一天，他的眼睛突然看不見了。 他去看眼科，查不出問題，后來就說是不是精神科的問題，轉(zhuǎn)到了我們醫(yī)院的病房。 我去做家庭治療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孩子的父母正在鬧離婚，整天打，已經(jīng)打了很多年。爸爸把媽媽推到地上，媽媽摔到了腰。 兩個人鬧到法院，媽媽就讓兒子給她作證，說是爸爸推的。結果還沒上法庭，孩子的眼睛就看不見了。 治療的時候，我告訴這對夫妻，你們離了，妥善處理這段關系，孩子也可以很健康。 但如果真的過不下去還勉強在一起，每天這么打，孩子反而不健康。 另一邊，我也做孩子的工作，引導他盡量從父母的關系中抽離出來。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后來，他的眼睛也看見了。 所以說，癥狀的出現(xiàn)必然有它的土壤。這也是我們在家庭治療中常說的：不能單純說是孩子病了，我們認為是系統(tǒng)病了。 家庭、學校、社會都是系統(tǒng)的一部分。系統(tǒng)出了問題，很容易體現(xiàn)在孩子生病，因為孩子最脆弱。 做醫(yī)生，有時真的很無力 我 2005 年開始做心理治療，2009 年開始學習家庭治療，十幾年來能明顯看到需求的增長。 我想一方面是精神衛(wèi)生越來越受重視，特別是汶川地震后，大家開始關注心理了，這是社會進步的體現(xiàn)； 另一方面，我們社會的整體壓力更大了，大家普遍焦慮，也會影響到孩子們。 問題在于，醫(yī)療資源還沒跟上增長的需求。我們國內(nèi)的兒科醫(yī)生少，精神科醫(yī)生也少，兒童精神科醫(yī)生就更少了。 這個崗位的工作難度大，因為孩子的表述一般不是很清楚，癥狀不典型，病情不容易弄明白。 這一代都是獨生子女，稍有閃失，家長就不滿意；再加上兒童精神科開藥少、檢查少，醫(yī)生的收入偏低，造成人才流失很嚴重。 另外，這門學科的發(fā)展還沒到成熟的階段，國家層面也沒有把精神科醫(yī)生分得這么細。 像北大六院這樣專門開設兒童精神科的醫(yī)院非常少，大部分醫(yī)院都是孩子和成年人混在一起看的。 專業(yè)人員少，掛號就很難。精神科的診斷是比較主觀的，不同的醫(yī)生看法不太一樣。 所以按道理，孩子最好固定看同一位醫(yī)生，這樣診斷和治療可以保證連續(xù)性，實際上卻很難做到。 這和家長的心態(tài)有關，會帶孩子看很多醫(yī)生，很難去相信某一位，總算相中了一個大夫，又掛不上號了。 等到看上醫(yī)生，問診的時間也只有 15 到 20 分鐘，這是一般門診的情況。 我做家庭治療，能給到 45 到 50 分鐘，代價是能看的病人更少。 早些年，我能做到每個家庭每周都看，后來候診的越來越多，接診的頻率漸漸變成兩周一次，三周一次，到現(xiàn)在三四個月甚至半年才能看一次。 作為醫(yī)生，我會有內(nèi)疚和自責，面對太多家庭的信任和求助，我卻沒有時間及時提供幫助。 有時候我也不太確定，我們能做的這么有限，對病人能起到多大作用呢？ 我在美國參觀波士頓兒童醫(yī)院，兒童精神科的主任說，會讓每一個孩子在這里得到最好的治療。 我好奇怎么做到這一點？ 他說首先是不能隨便掛號的，都是社區(qū)醫(yī)院先發(fā)揮作用。 治療困難的再轉(zhuǎn)診到兒童醫(yī)院，轉(zhuǎn)診單上會把病情和轉(zhuǎn)診理由寫清楚，這樣醫(yī)療更加層級化。 其次他們的醫(yī)生都是經(jīng)過規(guī)范化培訓的，先訓練在成人精神科工作，再學習治療兒童的部分。 這樣醫(yī)生既了解孩子，也能把握家長的心理。并且，他們是一個團隊，有精神科醫(yī)生、咨詢師、治療師、護士、社工…… 孩子需要配備什么樣的治療，關鍵力量是什么，都能提供相應的服務。 在國內(nèi)做醫(yī)生，有時真的很無力，我們在精神科能做的只是一部分。當一個孩子需要其他層面的治療，我們就轉(zhuǎn)不過來了。 所以，我真的希望我們的孩子都不要病。越是醫(yī)療資源不夠的時候，越需要重視預防。 但對于那些已經(jīng)來看病的家庭，我會告訴家長，孩子病了，不能說是好事。 但是在十幾歲，還沒有完全長大的時候，他病了真的不完全是壞事，這給了我們家長很多機會去反思自己，做出改變。 我也對孩子說，現(xiàn)在我們花幾個月、一兩年，也許三四年來好好治病，不能正常上學，看著是落后了； 可是，我們能用這些時間比同齡人更早地思考： 如何看待和處理生活中的很多問題，以及我們想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想過怎樣的人生。 大多數(shù)孩子沒有機會想這些，他們在各種壓力下不停地學習，也許到 30 歲、40 歲的時候才去想。 很多同齡人現(xiàn)在沒有表現(xiàn)出癥狀，不代表他們具備處理這些問題的能力，而這些是一個人早晚要面對的。 曾經(jīng)有一個家庭，女孩是我們普遍推崇的好性格：完美主義、勤奮、自我要求高。 她寫家庭作業(yè)，不允許自己出一點錯，寫不好就要改，改不完就熬夜，有時寫到晚上 10 點睡覺，凌晨 4 點又起來接著寫。 家長也覺得是好事，夸獎孩子精益求精。后來學業(yè)越來越重，孩子作業(yè)寫不完，整宿不肯睡，上不了學了。 家長和老師商量，說這作業(yè)咱可以不寫了，要保證正常睡覺和上學，但孩子這時已經(jīng)不能饒過自己。 不寫完作業(yè)就不肯睡覺，出現(xiàn)了強迫和抑郁的癥狀，當然也沒有辦法上學了。 直到這時候，家長才覺得不對，反思過去的觀念是不是錯了。在我們的社會評價體系里，追求完美是優(yōu)秀的表現(xiàn)。 那些能放過自己的人被認為是不好的，但實際上也體現(xiàn)出他們的靈活性更強。 那么到底什么是好的，要成為怎樣的人，需要家長和孩子共同去探索。 心理治療的基本目標是消除癥狀、治愈疾病，而終極目標是人格的成熟和完善。 我有一位病人的父親是公司老板，孩子康復后，他找到我說，從前他對孩子的要求特別高，對自己的要求也特別高，什么都不容商量。 陪孩子治療的過程中，他學會了調(diào)整自己，變得不那么苛刻了，也喜歡去傾聽別人。 現(xiàn)在不僅親子關系變好了，和員工的關系也變好了，自己的心情舒暢多了。 我也見證過太多的孩子，他們的康復很艱難，但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慢慢想通了。 最后，他們不光是病好了，也會對這個社會理解得更深刻，這是一個成熟的表現(xiàn)。